「猩紅王座」牌靈與火花

[靜海聆]

當一隻黑黢黢的有些粗糙但溫暖柔軟的手將我從香撲撲的軟布囊中掏出來展開在日光下時，我伸了個懶腰。
故事開始了。

我是牌靈，心情好的時候，能感受到科瓦薩這個城市中萬千生靈的脈動。我現在心情有些不好，因為有人把我攔腰折了一下。誰都知道這樣對一張精美的哈囉牌有多大的損害，但某個人就這麼做了，還在我的背面塗塗畫畫了什麼。
我根本不是這麼告訴她的，這個叫澤拉拉的傢伙。這個時代的占卜師，大多已經無法精準地領會我對他們的啟示，她也差不多，雖然她失去了兒子，因為我。好吧，想到這兒，我原諒了她，畢竟，我還需要她幫我把那些命運絲線送出去。

這是一個女孩的手，並且這黑乎乎的皮膚是因為某種特別的……血脈，哦，原來是詛咒。她的身上流淌著一絲天使純潔的血，容不得這污穢的身體，所以差點燒掉自己。不得不說，很多時候焚燒都是一種簡單的淨化方式，但是對我無效，對科瓦薩似乎也沒什麼效果——全城大火之後只促進了它的繁榮。不過那都是老黃歷了，現在應該已經沒幾個人記得了。

呸呸呸，燒我做什麼，我不需要淨化。

我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是「流浪者」。嘖。
我抬頭打量了一下這手的主人，她正用一種晚霞般紅色的眼睛好奇地研究我。「蓋德倫必須面對他的命運……正義……必將得以伸張？」她慢慢念著，看起來有些憂心忡忡。

看得出她是一個細心的人，平和穩重，讓人想要親近，但是年記也太小了，剛成年不久的臉上還沒多少風塵的痕跡。
但是就是她了。
那個能看到並確信，被這座城市所忽視的弱小靈魂所具有的強大力量之人，就是她了。
星星之火，也可燎城。

我滿意地等待著其他分身的出現。
她一定會去的。

科瓦薩的晚霞總是有種悲壯的味道，讓我響起那些休昂提人。
她踩著晚霞——我從旁人口中聽到對她的稱呼，她叫蒂蘭娜，真是諷刺，這名字的意思是神的禮物，我再次看看她的焦臂，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覺得自己是「禮物」——在顏色差不多褪光的時候，來到了正對著傑蓋爾河上那些陳舊棧橋的不起眼小破房子前，「萊賽特街，3號。」她確認了一下地址。

我猛地往旁邊看去，來了。
那是「鎖匠」！
帶著長劍的年輕男人嚴肅地停在同一扇門前。
命運之門的鑰匙……竟然被他持握……我好奇地看著他，渾身上下也沒什麼特別的，只是臉龐清秀端莊，透出一股子堅定。
好吧，是個不易折腰的人。

哦，那是「蛇咬」。我看向另一個差不多同時出現的男人，陰晴不定的臉在還不深的夜幕下露出戒備。
世界有白天黑夜，人也有很多面。我了然地接受了他。

三人互相看了看，蒂蘭娜和年輕長劍男當先走向虛掩的房門，蛇咬猶豫了幾秒，也準備跟上。
這時「哐當哐當」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一個渾身上下穿著盔甲掛滿武器的傢伙出現在街道那頭，遠遠看到三人的身影，他似乎生怕錯過什麼，倉促地衝了過來，推開房門，也走了進去，在昏暗的燈火下背後長長的斧刃閃著寒光。
「迷失」可不是張好牌。希望他的刀刃能找到目標。我有些擔心，不過隨即就想起來，這可不是故事最後的結尾，這也不是他最後的牌面。

真是期待呀，他們的故事。

[靜海聆]

澤拉拉的小屋帶著一股子讓人放鬆的熏香味道，柔軟的地毯讓腳步聲消失在昏暗的光線和熏香飄散的煙霧裡。小門廳後面是溫馨的小房間，正對門口那堵墻上掛的寬大掛毯上刺繡精細，黑色頭顱的野獸撕咬人類的心臟，左右兩邊的掛毯分別繡著一對在雪頂山上跳舞的天使和一個被兜帽遮住面容，渾身濃霧纏繞的高個骷髏，手持一把燃燒的利劍。
這些顏色艷麗充滿模糊寓意的掛毯中間是黑檀木的桌子和四把椅子，放著一張紙條。

這裡的一切我都還蠻喜歡的，關上門，外面碼頭的魚腥味就像是另一個世界。
「她讓我們等等她，桌上的麵包和茶是為我們準備的。」蒂蘭娜看了看紙條，對其他三個人說，順便好奇地問：「你們也是和蓋德倫有過節？」
三人有的點頭，有的不言語，似乎都對這個奇怪的環境充滿了警惕。
蒂蘭娜卻好似知道這裡不會有危險般，四處欣賞著小屋的佈置，不時誇讚兩句。
只能說，「女性」的感覺在構成世界時是不可或缺的。我十分慶幸這個隊伍中有一位女士，哪怕她並不是個有著淵博知識或者對我知之甚詳的人。

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了，帶著紅色頭巾的澤拉拉走了進來。
她比她看起來的年記要大一些，雖然經歷了許多，但哈囉牌仍然在某種程度上幫助著她。
「再次抱歉，各位，我不得不小心謹慎一些，畢竟，蓋德倫這個邪惡的男人正在搜尋我。」她微笑著向屋子裡的四人致意，笑容裡卻沒有多少暖意，「這個殘忍的人摧毀了他碰觸過的每個人的人生，卻一直躲避著法律的制裁。」

四個人都沒有說話，似乎被她的言語勾起了一些心事和回憶。
蒂蘭娜的手微微握緊了袍子衣料，她應該是想起了那些孤兒院被買走的孩子，正在擔心他們的處境，畢竟，傳聞中這個男人可不只是簡單的人口販子。
「為什麼召集我們？你和他又是什麼關係？」看起來最為多疑的「蛇咬」兄在片刻之後陰沉地反問道。
「他派他的小賊偷走了我家的傳家寶——一副哈囉牌，我的兒子伊嵐追著他們搶回了這副珍貴的牌。」她仍然淡淡地笑著，但笑容越發沒了溫度：「但伊蘭被殺死了。我向守衛尋求幫助被拒絕，我向各種人求助，賄賂，詛咒，包括那些市政廳的官員，但從無回應。」
「然後呢？你是找我們來幫你的嗎？」蒂蘭娜忍不住搶話道，她總是這樣，忍不住順著別人的思路想下去，開心地講出她的猜測。
「然後我只能向我的哈囉牌尋求指引，畢竟，我是個占卜師。不過直到最近，我終於得到回應，知道了他的藏身之地……」澤拉拉說到這，眼睛變得晶晶亮，盯著四個人。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普通人是不會信她這套說辭的，什麼哈囉牌的指引根本就是托詞，只是想找人去幫她報仇和消除這個威脅，鬼知道她到底是怎麼和這個惡棍扯上關係的。
但她還是這麼說了出來，將我拋向四個人。

我愉悅地幾乎要膨脹起來，我感覺到了，他們看到了我，每個人心裡都在暗自盤算著什麼：蒂蘭娜和叫迪斯的長劍少年覺得理所當然，陰沉男子凱拉斯有些輕蔑，認為這不過是澤拉拉維生的小把戲，埃蘭德有些恍惚，似乎沒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沒關係，沒關係，命運會讓你們看到我，當我被翻開——在你們面前時。
嘻嘻嘻。

迪斯沒有猶豫，從椅子上站起身，「說吧，地址。」
「西碼頭十七號老魚鋪，他在那訓練那些被他綁走的孩子為他工作。」澤拉拉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蒂蘭娜立刻坐不住了，也站了起來，隨著聽到地址就往外走的迪斯一道。
看到「蛇咬」凱拉斯懷疑的眼神，澤拉拉出言提醒：「不用懷疑，只是為了爭奪控制權，蓋德倫栽贓了你父親。」
在迷失的埃蘭德也起身跟上了前兩人之後，凱拉斯小聲和澤拉拉說了幾句，可惜澤拉拉卻沒有他想要的答案。
在蒂蘭娜的招呼聲中，凱拉斯悻悻地哼了聲，最終還是跟上了三人的腳步。

就在四人陸續走出小屋的那一刻，我親吻了他們的面頰，翻開了，新的哈囉牌。

我為蒂蘭娜送出了「蟋蟀」，她的樂觀會帶她找到正確的路嗎？
我為迪斯翻開了「舞蹈」，他嚴謹的舞步會慌亂嗎？
我送給凱拉斯「惡魔提燈」，誰是誰的難題？
我遞給埃蘭德「兔王子」，戰鬥吧，結局難料啊……

當然了，當然，這是孩子和麻煩的夜晚，這是鑰匙牌組的夜晚。

[靜海聆]

伊戈爾河在夜色中變得像蒙紗女人般美麗神秘，如果你習慣了那種味道，你甚至可以開始享受夜風中她折射出的點點燈光帶來的一絲詩情畫意。
但是這段路程不足以讓我再創作出一篇史詩，他們很快就順著河岸的碼頭區往北來到了那個地方，老魚鋪。

合上的門扉間透出一絲燈光，老舊的木頭房子旁沿河還有一溜濕滑朽爛的棧道，通往房子後面，這邊的窗戶被什麼污漬塗滿了，什麼也看不清。
埃蘭德還在打量像倉庫一般的房子時，迪斯已經走到大門口，推了推門，鎖住了。凱拉斯手腕翻轉間就摸出了兩根尖細的工具，一挑一劃，衝迪斯點了點頭。
「蓋德倫！」迪斯推開了門，高呼著那人的名字，卻看到房間裡訝然看向他的一個男人和趴伏在他腳邊的一條惡犬，此時已經衝著闖入的眾人呲牙低吠，「我們找蓋德倫，他在哪?」迪斯踏入房門，直截了當地問。

他按照樂譜奏響了第一個音符。

「你們他媽的是誰？找你妹！敢惹你家爺爺，都給我死去吧！」男人錯愕之下立刻就獰笑起來，抄起身旁的十字弓射向這幫來惹事的傢伙。
惡犬一個飛撲，卻被緊跟在門邊的埃蘭德一斧子劈在脖子上，一聲沒出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我X！你們死定了！不知道自己惹到誰頭上了是吧，等著！」男人有些氣急敗壞，一箭射向迪斯，大聲喊著什麼人的名字，「快他媽出來幫我，有人來砸場子了！」
迪斯悶哼一聲，血順著中矢的肩頭流淌而下，卻沒有影響他握緊長劍手的穩定，依然緊逼到男人身前，和拔出斧子衝進來的凱拉斯成犄角之勢將男人困在房間的角落。
蒂蘭娜心頭一緊，舉著盾牌也狠狠拍向這個男人，打的他額頭流血，卻沒能阻止他退入身後的房間。
埃蘭德的好運卻幾乎在剛開始就結束了。兔王子轉過了身，他有些茫然地揮動斧子，卻總是在和空氣搏鬥。

這個大廳幾乎三面都有門扉，埃蘭德聽到蒂蘭娜提醒堵住門的聲音還來不及動作，另一扇門已經拉開，一個肌肉虬結獠牙突出的半獸人二話不說加入了戰鬥，迪斯身上又是一道可怖的血口。
但這血卻從蒂蘭娜的身上流淌而下，迪斯的傷勢略微好轉，讓他還有餘力揮舞長劍，而蒂蘭娜則握著胸前掛著的渦旋木刻，讓溫暖的白光治愈自己和迪斯，哪怕憤怒的半獸人一度將迪斯砍暈在地上，但迪斯卻在蒂蘭娜那仿若有形的聖光觸碰下再次站起，撿起長劍奮力揮出。
一個，舞步，都，不能錯。

最終半獸人在迪斯和凱拉斯的合擊下不甘倒下，而咬牙支撐的男人也失去了意識，蒂蘭娜略微替他們止血，待得他們呼吸平穩，眾人立刻開始尋找這房子裡蓋德倫的蹤跡。這時大家都發現，房子裡響徹一種奇怪的巨大噪聲，有節奏而沉悶的聲音不停地在屋子裡迴蕩。幾乎連他們的打鬥聲都壓了下去。

四扇門南邊一扇是男人躲避的房間，看來是他的住處，東邊一扇被木桌卡住，幾乎推不開。
迪斯肩頭的傷在蒂蘭娜的肩膀上浮現，讓她隱隱作痛，但心裡牽掛著被蓋德倫擄走的孤兒，她選擇了最靠北的一扇門，用力推開，一股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汗水和死魚的腥臭混合成一股絕望的味道，讓蒂蘭娜差點閉過氣去。但是她看到的情形卻讓她熱血上湧，憤怒中她沖了進去，卻發現地板又濕又滑，她勉強穩住身形，打量著這些因為陌生人的進入帶著敵意戒備注視他們的幾個幾乎衣不蔽體污漬滿身的孩子。

嘿！我找到你們了！

[靜海聆]

「別怕！」蒂蘭娜滑稽地穩定住自己的身體，舉起自己黑乎乎的手臂表示無害，「別怕！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外面的壞人已經被我們打暈了，快！離開這裡！我會帶你們去安全的地方……」

幾個小孩都停下自己的動作，瑟縮在角落看著她，並沒有言語，只有一個小孩試探著走近，「你，你們會帶我們走？可是……這裡有很可怕的壞人……」
「比如說我。」他拔出藏在背後的小刀，惡狠狠地扎向正想撫摸自己頭頂安撫這個「小孩」的蒂蘭娜。

小蟋蟀，你找到的路，你選擇的路，會帶你去哪？

「叮」的一聲，匕首尖碰到了蒂蘭娜罩衣下的甲片，並沒有能捅進去！他一咬牙，小刀如風般收回再次扎出，這次對準側腰，果然，小刀順利地扎入，噗嗤一聲血花四濺。
迪斯憤怒地低吼一聲衝到了蒂蘭娜身旁，「站我身後！」一劍揮向這個喬莊成小孩的矮個男人。

旋轉，換位。

「別……怕……我們，我們制服他，再帶你們走。你們都別動，別……動，躲在安全的地方。」蒂蘭娜忍著劇痛退到迪斯背後，感激地靠著他緩了一口氣，嘴裡依然對其他孩子叮囑道。
其他孩子垂著被水凍得通紅的手，驚惶地靠墻站著，一動不動。

凱拉斯一言不發，威懾地看了一圈其他小孩，也衝進屋子加入對戰鬥，埃蘭德卻有些恍惚，他站在門口在昏暗的光線中再三打量著這幾個畏縮的孩子，確定裡面並沒有自己的姪女。
但很快小個子就被打暈了，看著倒在地上不再動彈毫無氣勢的男人，終於，有孩子在蒂蘭娜的溫柔言語下開口：「那……那堆凍魚裡還有個人，快……快救救他吧。」

於是一個赤條條的半精靈被幾人合力從旁邊堆滿臭魚的水池裡撈了出來，被拍打了幾下臉龐後他哆嗦著恢復了意識。

半精靈很快搞清楚自己的處境，千恩萬謝地要跟著幾位恩人幫助他們。
迪斯看著將小孩聚集在一起，認真思考該帶他們去哪裡的蒂蘭娜，開口說：「他們是被從孤兒院買來的，所以應該會有賣身契，拿不到賣身契，你就算救走他們也沒有用，總有一天會再被抓走的。」
蒂蘭娜聞言趕緊問：「好孩子們，告訴姐姐，這裡還有什麼壞人？你們的賣身契在哪？」
「有一個大胖個子老闆，很兇。」「我們還有很多人在裡面，你們也能救他們嗎？」
「裡面是指那裡？」迪斯指了指房間另一扇小門問道。孩子們點點頭。

這會功夫凱拉斯翻找了一下暈倒侏儒的身上，找到一把鑰匙，順手藏起他兜里的七個金幣。用魚腥味十足的鑰匙打開了房間裡靠墻的高櫃，裡面放著六個裝著銅蹦的錢袋，沉甸甸的，「如果他們需要安置，也許需要這些。」他將錢袋扔給小孩，讓他們一人裝上一個。
「在這裡等我們。我們去救其他人。」蒂蘭娜再次叮囑道。

幾人打開那扇通往後方的小門，進入一個寬大的房間，先低后高的樓梯繞著房間一圈，將中間一個巨大的水桶圍在中間，看起來是供人在上面攪拌的裝置，而另一側就是滑向剛才那個房間的水道。這裡應該是前一道工序的工坊。
正在勞作的孩子們見到陌生人進入，一樣嚇得默不作聲，突然一聲尖銳的喊聲響起：「叔叔！叔叔救我！」埃蘭德身軀一震，往前衝去，房間深處一個女孩哭著向他跑來，果然是他被擄走的姪女。

兔王子有了寶劍，會繼續嗎？

[靜海聆]

蒂蘭娜開心地看著這個有些木訥的男人衝過去把小女孩舉了起來轉個圈，小女孩抓著他衣服低低哭起來。迪斯和凱拉斯卻沒有停止腳步，順著房間周圍的狹窄樓梯上了一個較高的平台，那平台上一側是一個帶有攪拌裝置的大鍋，一側卻還有一扇門扉。
凱拉斯小心檢查後打開房門，掃了一眼，狹小的房間內是散亂著文件的書桌和傾斜的衣櫃——是之前被堵住的房門。
蒂蘭娜跟上來探頭問：「有契約嗎？」迪斯搖搖頭，凱拉斯翻看著說：「交易記錄，客戶清單。」「先收起來吧，聽起來好像有用的樣子。」蒂蘭娜快手快腳將這些掃進包裡：「這邊沒路了？奇怪，人呢？」
三人將這老魚鋪裡裡外外又走了一遍，愣是沒找到其他人了。遠處沉睡的科瓦薩像黑暗的巨獸般蟄伏著。幾人這才想起來，是夜，是奈斯月的十三日，科瓦薩大火紀念日。街道上格外冷清，居民大多閉門不出。

「我姪女說，她看到過那個大胖子是從船上過來的。」埃蘭德對回到操作間的幾人說道。「是那艘停在東邊的大破船嗎？那船都不能開了呀。」被救下來的年輕男人跑去前門脫下看門人的衣服套在身上，略顯滑稽，卻意外合身。
「去看看。」迪斯立刻回頭走向東邊的碼頭。

幾人站在濕滑的棧道上看著黑黝黝的破船，蒂蘭娜靠近了一些，「海怪的肚子。」她念道，指著船身側面的銘牌，「它的名字。」
「這船停在這裡已經有日子了吧，破到根本無法出航。那人怎麼從這船下來？」凱拉斯疑惑地打量著破舊長滿牡蠣等寄生物的大黑船，就像它是什麼怪物般。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迪斯抿了抿嘴，重新拔出長劍，走上甲板。
空蕩蕩的甲板上什麼都沒有，迪斯帶著幾人來到進入船艙的入口，蒂蘭娜輕柔地念誦咒語，柔和的白光在他的盾牌上亮了起來，照亮原本黑乎乎的往下的樓梯間，一片密密麻麻掛滿船艙的蜘蛛網阻攔了往裡窺探的目光。

疑惑的眼神在幾人之間交換，但迪斯並沒有猶豫太多，撕開蛛網往下走去，「總要差個清楚，既然有線索了，就沒有放棄的道理。」
「咔噠。」我聽到了，鑰匙轉動機簧的聲音。

迪斯撕開蛛網走下樓梯，剛到拐角，重重蛛網中什麼東西往他脖子咬來，被他一歪頭閃開。埃蘭德也衝進來，拿著厚重的塔盾一邊走一邊撕破周圍的蛛網，那東西從網中憤怒地咬住他的隔壁，他的手立刻無力地垂了下來。凱拉斯從埃蘭德身邊邁入，一斧子砍在大蜘蛛肚子上，它尖銳地哀鳴一聲，翻滾著落在地上。
 比蜘蛛更毒。

「船艙裡也都是蜘蛛網。」迪斯繼續往前探去，他一邊掃開蛛網，一邊走入船艙，灰白的蛛網讓人看不清太遠的地方。
「太奇怪了吧，這根本不像是有人通行的地方呀。這些蛛網……這裡是蜘蛛窩吧？」蒂蘭娜小心地跟在後面，站在樓梯上探頭探腦，「有一次我聽一個白頭髮藍眼睛的年輕女人在酒館講故事，她說她的家鄉有人養蜘蛛，為了取那些特別的蜘蛛網，用來做……做一種可以讓人做夢的東西。」
她話音未落，凱拉斯低聲提醒：「小心！」黑影從蛛網中滑出，一隻，二隻，更多的蜘蛛源源不斷地攻擊向這些闖入它們安全巢穴的敵人，蒂蘭娜躲在樓梯間，三個男人擋在她前面，剛才救的那個怪人跑去了側面，時不時傳來他走音的腔調，顫抖著給大家和自己鼓勁，還好沒多久這些令蒂蘭娜渾身不適的東西就都躺在地上抽搐幾條腿再也無法咬人了。
「這裡有暗門。」凱拉斯在稠密的蛛網後發現了繼續前進的方向，沒幾下就鼓搗開了幾乎是擺設的生鏽鐵鎖，輕輕推開。

一股腥臭的水汽鋪面而來，細微的水浪聲中，門口是一條狹窄而濕滑的棧道，離水面只有不到一尺，牡蠣什麼的到處都是，頭頂不遠處就是老魚鋪的地板。
迪斯盾牌上的光亮照到渾濁的水面上就再也無法深入。他看到棧道盡頭又是一扇門扉，邊當先行去。凱拉斯聳聳肩跟上，蒂蘭娜也連忙踏上棧道：「這裡好滑，你們小心……」

話音未落，一陣激烈的水花突然曝起，滿是利齒的大嘴破水而出，一口咬向當先的迪斯，那瘋狂的勁兒像是餓了不知多久。
「鏗」地一聲，迪斯倉促間用盾牌擋住那無數利齒，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鯊魚落到棧道上，小眼睛裡全是對食物的渴望——直到肚皮破開重新滾回水裡，那眼睛變成死灰。
「看來這條路還真是沒什麼人走啊，這也太危險了。」蒂蘭娜覺得自己很幸運，「剛好現在退潮這棧道才會露出來吧？平時根本無法找到這樣的入口呀。那個女人是不是算好時間讓我們來的？」她摸了摸哈羅牌，一種奇怪的心情浮上心頭。
「那我們就看看前面有什麼在等著我們。」迪斯檢查了一下棧道盡頭的門，發現這扇通往老魚鋪下方的門扉大小十分奇特，他這樣身高的人只能勉強擠入，而對矮小的侏儒這種體型又略高了些，他輕輕試了試，和凱拉斯撬開門，先後擠了進去。

[靜海聆]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一聲充滿疑惑的兇狠喊聲傳來，埃蘭德急忙帶著他巨大的塔盾艱難地擠過門框，盔甲摩擦發出難聽的聲音。
「叮」，蒂蘭娜聽到箭矢射在金屬上的聲音。當她也低頭鑽進去，發現這是一間十分奇特的房間，幾乎就是搭建在老魚鋪地板和水面之間的夾層，房間四周一圈濕滑木板走道，墻上掛著各種鎖鏈齒輪和雜亂的工具，這其中有一個老舊的木盾，和旁邊坑窪的頭盔一樣，一看就滿是被弩箭射過的痕跡。房間盡頭有三張桌子一扇小門，桌子旁正站著一個駝背老頭，面色猙獰，手持手弩，正是一行人翻遍老魚鋪不得的蓋倫德。他看到蒂蘭娜撇了撇嘴：「我就知道，你們兩個，秤不離砣，我當初就該把你們兩都餵了大肚皮！」
蒂蘭娜後知後覺地看了一眼正從另一側逼近怪老頭的迪斯，是他？
「還有你！我認識你父親！我們曾經一起乾過幾票，幫我！除掉這幾個小子，我們繼續合作更大的買賣！」怪老頭裝上一隻新的弩矢對著迪斯發射，卻無法阻止他的靠近，「媽的！大肚皮，出來把他們通通都吃了！」他新裝上一根弩矢，向著房間中間的水面射去，什麼東西翻騰出水花，帶起一絲血色。
穿著簡單皮甲蔽體的怪人也鑽了進來，站在蒂蘭娜另一側的狹窄走道上還來不及說些什麼，一隻大鱷魚突然竄出水面，有力地尾部拍打中向著蒂蘭娜一口咬來，卻笨拙地撞在了走道的木板上，咚地一聲摔回水中。

刀光劍影，老頭沒能射中誰，但也沒人能傷到他，鱷魚在水中時隱時現，不斷嘗試著跳上走道帶走一個。蒂蘭娜捏住掛在胸前的木雕，一陣白光從女孩身上爆發開來，激蕩在房間裡，「我們都是與你有羈絆需要了解之人，我們被命運指引到此地，女神眷顧，你的惡行到此為止！」
輕輕的風拂過所有人的臉，細小的傷痕恢復如初，凱拉斯撇撇嘴，趁著老頭努力抵抗想要摔倒他的迪斯，在他身後無聲一斧砍去。怪老頭悶哼一聲軟倒在桌邊。
「啊！~~」喜歡唱歌的怪人卻被終於跳上木板的大鱷魚一口咬住胳膊，慘叫聲只發出一半就被淹沒在水中——鱷魚一個翻身，開心地帶著他滾回水中，而怪人在劇痛之下，已經兩眼一翻昏死過去，咕嘟咕嘟的氣泡從他口中不住冒出。
一時間水花四濺，凱拉斯的箭，埃蘭德的斧子，兇性大發的鱷魚樂極生悲，軟軟地鬆開了嘴。

命之一線，牽於吾血。蒂蘭娜在詩人漸漸沉入水中時，將女神的印記打在他的生命裡。不會放棄你的，撿來的怪人。
「噗通」一聲，迪斯已經跳下水，沉重的盔甲帶著他一路下沉，他抓住了詩人，將他往上託去。
「嘔嘔！」怪人從蒂蘭娜身上傳來的溫暖能量關注下從劇痛中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口中全是水，身上一雙手在將自己玩上托舉，有些慌張地浮出就在眼前的水面，嗆出胸口的水，抓住凱拉斯丟下的繩子，有些虛弱地爬了上去。
看到水面上並沒有浮起迪斯的身影，蒂蘭娜皺眉搶過埃蘭德的長柄武器，將木桿伸入他跳下位置的水中，希望這傢伙能在渾濁的水中抓住。木桿幾乎是立刻就動了動，幾人大喜，趕緊齊力將水底的迪斯拉了上來。
喘息聲和水波拍打著木板的聲音迴響在這詭異的小屋中。

有些精疲力盡的幾人彼此看看，開始檢查這個昏迷惡人的身上有些什麼，凱拉斯從那幾張桌子的抽屜中掃蕩出不少小瓶裝好的寒顫，怪人一看就樂了，「我就知道，果然是他在賣這些東西……」，又回頭看看迪斯，已經將這惡人渾身裝備都卸在了地上。
「凱拉斯！先幫我開門呀！這裡面會不會也有人？」蒂蘭娜不知為何，站在旁邊鎖住的小門邊，十分急迫的樣子，「這裡這裡！」
凱拉斯沒有理她，而是仔細檢查這些攤開的裝備，急什麼，這又沒有人能攔住我們把所有的東西都搜一遍。
「凱拉斯！」蒂蘭娜皺眉看看磨磨蹭蹭就是不理她的男人，又看看閉鎖的木門，心中一股感覺拉扯著她，這裡有什麼，一定有什麼……我要救她！蒂蘭娜舉起木盾，用盡渾身力量撞了上去，哐當一聲巨響，木門竟然被她給撞開了，旁邊的幾個男人不由咋舌。
蒂蘭娜衝進房間，發現這是個很小的臥室，空空蕩蕩，並沒有她想象中被困的人，卻有一股難聞的奇異臭味。

親愛的，來吧，打開盒子，看看我給你們的禮物。

她有些疑惑和茫然，開始下意識地翻找起來。
「嘿，這是他的賬簿……可以做證據。」凱拉斯終於捨得移步過來，打開桌上厚厚的筆記研究了一下，滿意地說。
蒂蘭娜打開了這屋子裡的破爛衣櫃，撩開幾件破爛衣服，她看到一個方木盒子。
心臟狂跳中，她揭開盒子，看著裡面的東西默然不語。
迪斯和其他人也過來看了看，這是一顆割下來的頭顱，面容和生時差別不大，所以看到的人很容易辨認出，這是澤拉拉的頭顱。

迪斯把盒子拿了出來，仔細檢查一番，「她已經死了兩到三週了。」
「所以早些時候和我們說話的人是誰?」蒂蘭娜輕聲自問，「難道……」

屋子裡還有一個上了鎖的木箱，凱拉斯用剛才惡人身上搜出的鑰匙輕輕一捅就打開了，木箱裡好幾個布袋，裝著一堆蓋倫德收集的寶貝，從鑲嵌寶石的雪茄盒到偽龍和小惡魔交纏造型的寶石胸針，從刻著贈語的寒光匕首到魔杖，從切利亞斯官戳金錠到貝殼沙琳聖徽，看數量應該是他歷年所得都在這兒了。
箱子最下面的精緻木盒中還裝著一套精美的哈羅牌。蒂蘭娜數了數，一張不缺。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身上帶的那張，不見了。

[靜海聆]

「醒醒。」在蒂蘭娜幫濕漉漉的怪人和自己治療傷勢的時候，凱拉斯也將陷入昏迷的老男人拍醒了。蓋德倫在短暫的迷茫後迅速重新找回令人生厭的囂張嘴臉：「哈哈哈，一幫小屁孩兒，竟然不敢殺我。今日不殺我，沒幾天老子就能東山再起，你們給我等著！」他惡狠狠地掃視著所有人。
凱拉斯舉起了手中的斧子，被卻迪斯按了下來。
蒂蘭娜抱著人頭木盒子給他看：「你不是想知道我們是怎麼找到你的嗎？是她告訴我們的。」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惶，但咬了咬牙扔硬挺著說：「這個蠢女人非要找死，我也沒辦法，她活著不能把我怎麼樣，死了更不能！」說完豁出去了般地狂笑：「別想從老子嘴裡撬出東西來。反倒是你們給我等著，等老子出來了把你們這些小雞仔通通都殺光！」

「把他交給城衛吧。」迪斯最後下了結論。「我們拿到了不少證據，應該不會再讓他逍遙法外了。」
凱拉斯有些不滿，有一瞬間他握緊了斧子，猶如毒蛇吐信，但最終輕哼一聲之後沒有再說什麼，在濕滑的過道上繞了繞，從水中豎著的幾根桿上拉出木板下的一艘小艇，「看著這就是他出入這裡的方法，難怪不用驚動那邊的蜘蛛和鯊魚。」
於是幾人收集好搜查到的東西，帶著老男人從老魚鋪的地板下乘著小艇划了出來。剛挺直身軀，呼吸了一口帶著腥味的空氣，眼尖的凱拉斯和怪男人就望向遠處：火光，濃煙。
順著他們的視線其他人也發現了城市的異動：老城區的方向濃煙滾滾，到處都是火頭，這麼遠都能看到，可見火勢不小。

偏偏是在今晚？蒂蘭娜心中嘀咕，但神經繃了一夜的幾人只想快些將這個惡人交付關押，於是快速商議之後決定分頭行動：埃蘭德帶著姪女和孩子們回離這裡並不遠的孤兒院安置躲避，其他人押解蓋倫德迅速趕往沃爾興科要塞——城衛的大本營，避免夜長夢多。

「喜歡唱歌的怪人，你叫什麼？」蒂蘭娜邊走邊小聲問身邊的半精靈，科瓦薩的半精靈身份都有些敏感，她有些好奇這位的來歷。
「瑪緒亞斯。」他身上胡亂套著從第一個房間男人身上拔下來的皮甲，愁眉苦臉地自我介紹，剛才搜索的時候順便找了找，卻沒發現他自己原本的衣服。
「那……」蒂蘭娜點點頭正想繼續刨根問底，突然路邊竄出一個人影，橫在一行人前，蒂蘭娜來不及停步，一頭撞上前面的迪斯。

迪斯身體僵了一秒，卻沒有回頭，「誰？」
身影從漆黑的路邊暴露出來，一張癲狂恐怖的人臉盯著這幾個路過的人，破爛的衣衫仿佛鬼影一般掛在他身上，「愚蠢的人啊……可怕的疾病即將降臨到你們頭上，你們很快就要面對死亡……末日即將來到，科瓦薩……即將毀滅！格羅圖斯之眼會從墳場上回望你們！哈哈哈哈哈！」
幾人僵在原地，也不知這怪人意欲何為，只能看著他一會狂笑一會冷笑，念叨著詛咒般的言語，「你……你！還有你！你們都逃不掉……終將死亡……終將毀滅！」

我好奇地感受著這幾人——警惕，疑惑，思索，唯獨沒有恐懼。很好。他只是個藍月亮的愚蠢信徒罷了。

「走開！」最終幾人繞過了瘋癲的男人繼續行去，但似乎那隻是個開端，街道兩側的黑暗中不斷傳來物品破碎和撞擊的聲音，天空中不斷飛過黑影，小惡魔到處亂飛，偽龍緊隨其後，遠處的火勢越來越猛，迪斯的腳步越走越快。
其餘幾人也默然跟隨他押著老男人疾行，直到一行人穿過黃金市場時，見到那舉著火把，圍在一起的六七個人，「去死吧貴族！」他們口中罵罵咧咧，不停推搡著一個年輕人，「讓該死的假皇後去死吧！貴族都去死！」
年輕人如同風中的殘葉，雖然穿著華貴的長袍，此刻卻一身狼狽。
一個粗壯女人拿著不知從哪拆下來的桌子腿，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看你就是個養尊處優的，一輩子都沒好好工作過吧！你想知道斷了一條腿可以怎麼幹活嗎？」臉上惡毒的笑意讓周圍的人也起哄般哈哈大笑起來。

「住手！」迪斯皺眉，上前阻攔。凱拉斯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卻沒能拽住這個傢伙。瑪緒亞斯在後面張望著，蒂蘭娜有些擔心地打量著年輕人，誰也沒認出這是誰家的少爺，果真是另一個「區」的人。
「這年頭還有多管閒事的人？」女人狐疑地看著幾人。
「就算現在城裡到處都是破壞的傢伙，混亂不堪，但你們真的要在這裡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年輕人用私刑嗎？他犯了什麼罪？你們可有證據？我勸你們再好好想想！」迪斯認真勸道。
凱拉斯皺皺眉，稍微佝僂了一些身形，想要往後退去，卻被一步踏前的蒂蘭娜擋了一擋，「今天晚上城裡肯定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情，我能理解你們現在的行為，但這樣的暴力行為真是你們想要的嗎？傷害一個無辜的生命？」

火把上的火苗因為一陣亂風忽閃了起來，原本熱烈的氣氛因為這一群人的阻攔突然在夜風中漸漸冷卻，粗壯女人猶豫了幾秒，看了看對手的人數，最終還是重重地哼了一聲，「走！我們去別的地方！」
其他幾人也附和著，將那年輕人最後一次猛地推搡過來，罵罵咧咧地遠去了。

年輕人長長出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細汗，衝著幾人微微鞠躬：「多謝幾位！我是阿敏·雅蘭托，多虧你們替我解圍。」
「這麼危險的時候，就不要在外面瞎晃啦，快回去吧！」蒂蘭娜搖搖頭，在心中也覺得這個傢伙大概從小被保護得太好，不懂趨吉避危的道理，大晚上的還獨自出門。
「你可知道城裡為何到處都在發生混亂？」迪斯點點頭，想了想問道，雅蘭托這個姓氏再次印證這是一位年輕的貴族，城裡發生這麼大的騷亂，一定是有大事，沒準他有什麼消息。
年輕人歎了口氣，看了看幾人，低聲說：「伊美拉國王死了。」看著眾人驚愕的表情，再次歎了口氣，摘下手上的金戒，遞給迪斯，「如果有機會，一定再次向各位表達謝意。」
「快回去吧。」蒂蘭娜催促道，他點點頭拍了拍袍子，離開了幾人，消失在夜色中。

[靜海聆]

「小……小心點，」瑪緒亞斯往後看看，一個帶著鋒利倒鉤的尾巴閃入墻後，「尾巴帶鉤子的那些傢伙，它們出現總是沒好事。」
「它們怎麼會跑到這兒來？」蒂蘭娜不是沒聽說過那些「著名」的小魔鬼，但是在大街上近距離見到它們可不是科瓦薩人的常識。
「因為你們這些笨蛋給我們送樂子來了！」一隻幾乎要和黑夜融為一體的小東西撲閃著翅膀飛臨幾人頭上，尾巴上漆黑閃亮的鉤子在空中優雅搖擺。而在更高的天空中，還有兩隻模糊的身影也發出滿懷惡意的譏諷笑聲。
迪斯皺了皺眉，拔出銀匕首，認真地說：「我勸你們離開。」
他的摸樣反而讓幾個小魔鬼哈哈大笑起來：「蠢貨，把你們的錢留下來，還有銀光閃閃的匕首！這時打劫！」

它話音未落，幾人就聽到冰冷而充滿惡意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今日，汝等之血將遍撒黑夜！獻上祭品，保爾小命！」
幾人面色變幻不同，心知這是小魔鬼的招數，迪斯和凱拉斯不為所動，先後快速向頭頂囂張的小怪物襲去，小怪物沒想到這兩個人類竟然如此膽大，身上被戳了好幾下後憤怒地一扇翅膀，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見，半響後聲音從半空傳來：「我要把你們都處死！再拿走你們的寶物！」
半空中另外兩隻則一隻俯衝下來用尾刺狠狠刺向迪斯和凱拉斯，毒液的奇異味道飄在帶著微弱水腥味的空氣中，令人作嘔。
蒂蘭娜招呼著瑪緒亞斯：「快來幫忙！抓住它們！」
從蒂蘭娜胳膊間鑽過的小魔鬼兇相畢露，一句句詛咒從口中噴湧而出，而另一只小魔鬼則在幾人交戰時變成了一隻大野豬，四蹄刨地，猛地向著蒂蘭娜衝過來！
長長的獠牙刺穿了蒂蘭娜的甲胄，鮮血汩汩而出，兇狠的野豬拔出獠牙，蒂蘭娜軟軟地躺在了地上，失去意識。

誰來救你？可憐的流浪者。

「凱拉斯。」迪斯將銀光匕首留給同伴，回身迎向猖狂刨蹄的野豬。他抽出長劍，深吸一口氣，劍指野豬染血獠牙，一絲神光在長劍上掠過，本來搖頭晃腦得意非凡的野豬不由自主輕顫一下，驚疑不定看向迪斯。「向著勝利，向著心！」寒光劃過，似乎帶起一陣無形的風，慘嚎響起又戛然而止，野豬頭咕嚕嚕滾落街道。
夜風似乎停了一瞬。一位披甲女神的虛影浮現在手持長劍的迪斯身後。

一劍定音。未來之門得以開啟……

「唱歌的，照顧蒂蘭娜。」凱拉斯第一個收斂心神，不敢掉以輕心，撿起銀匕首攻向剩下的小魔鬼，在它們不停自愈的傷口上劃下新的傷痕。瑪緒亞斯這一夜經歷許多，已然是腳步虛浮，但還是大著膽子摸近三人，唱著快要走調的小曲，一股溫柔的白光從他的手上傳遞到蒂蘭娜身上，奔湧的血立刻止住了，傷口快速愈合著，蒂蘭娜呻吟一聲，恢復了意識。躺在地上的她眨了眨眼，忍住痛苦，立刻意識到戰鬥還在進行，近處翻飛的小魔鬼倒鉤寒光閃閃。她歪著頭看著就在自己上方的迪斯胸膛，掙扎著伸長手臂摸向他。
「我……不是……」想要非禮你。扯動傷口讓蒂蘭娜語不成句，但焦黑的手依然從迪斯的武裝帶上取下一瓶油膏，迪斯心領神會，放低長劍，任由她將油膏塗抹在長劍上。一股神聖的氣息從潔白的油膏中隱隱四散，小魔鬼聞之欲嘔，咒罵連連。

「我們，我們該如何是好？它們又跑了！」瑪緒亞斯指著負傷飛上天空的一隻小魔鬼有些無奈地問，這些小東西狡猾異常，見勢不妙就飛走換取時間喘息，甚至直接消失在幾人面前，長久下去必然會被拖垮。
似乎是在回應他的擔心，兩隻身形和小魔鬼差不多大的小龍一人抓著布袋的一角飛臨幾人的上空，忽然鬆開，一片銀粉灑落半空，兩隻小魔鬼驟然顯露出身形，更多的小龍像箭矢般衝過來按住了正欲逃跑的小魔鬼，一頓拳打腳踹，小魔鬼跑頭鼠竄，兩團翻飛的身影漸漸遠離。

幾人喘息著默然看著這一幕科瓦薩的獨特景色，卻有一隻拖後的小龍費力地提著一個布袋丟在他們身前：「這是你們被搶的東西吧，拿回去吧。」也不等幾人回話，鼓動翅膀追向前面的夥伴，消失在夜色中。
凱拉斯扯開布袋的口子看了看，不動聲色拎了起來，眼中略過一絲懊惱，又將袋子放下。
蒂蘭娜謝過瑪緒亞斯，叮囑他也為自己處理一下傷勢，看到凱拉斯的表情不由得笑了笑，「撿垃圾這種事情，還是讓我來吧。這是什麼？」大家都知道之前的小龍顯然是誤會了他們被那些小惡魔搶奪東西，才把這袋子給他們。打開一看，小小的金銀盤子裝了不少。

「事情一件一件來。」迪斯已經收起長劍，重新將捆綁著的蓋倫德推著上路，「我們抓緊時間。」
「謝謝你們救了我啊。走走走，去沃爾興科要塞。希望別再發生什麼插曲了。」蒂蘭娜笑瞇瞇地眼神從幾人臉上略過，最後停在迪斯身上，拎著袋子快步跟上了他。

這小小火花，得了門扉開啟那一陣新風，竟搖曳著沒有熄滅。

[靜海聆]

夜白如晝。巨大要塞前進出穿插行進的衛兵隊伍中每個衛兵的臉上都寫著「離我遠點」。
迪斯並沒有猶豫，帶著幾人無視守衛的奇怪眼光，直入大廳，對身邊路過的一隊衛兵出聲詢問，「我們這裡有一個重犯，還帶來了他的罪證，希望你們能……」
「什麼罪犯！抓犯人是我們的事情，你們幾個……忙著呢忙著呢，一邊等著去！」衛兵兩眼一瞪，沒等迪斯說完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可是他真的很危險，而且犯有重罪。」迪斯認真地分說。
衛兵張嘴就想開罵，卻被遠處一個聲音喝止：「克里斯！在吵什麼！」他回頭一看，立正敬禮：「格羅隊長，這幾個人說有重要的犯人要交給我們。我跟他們說沒空……」
一身軍裝身姿挺拔的男人走了過來，掃了幾人一眼，凌厲的眼神滿是寒意，「做你的事情，這裡交給我。」
「是！隊長！」衛兵小跑著跟上剛才的隊伍。

迪斯再次將事情原委向這位隊長講述了一遍，隊長皺眉聽完，突然問道：「你們說是接受了一個女人的委託，那女人呢？」
蒂蘭娜默默走上前，打開裝著人頭的木頭盒子。
格羅隊長嘲諷地輕笑：「所以你們的意思是，你們被一個死人委託？」
「大概吧。」對於這件事情，大家也沒有更好的解釋。
隊長的眼神恢復冷冽：「來人，把這個犯人收押，證據留下，給他們開一張單據。你們幾個，把事情搞清楚之後再來跟我回報。」說完不再搭理幾人，踩著鏗鏘有力的步子消失在大廳盡頭。

「不管怎樣，至少把他關起來了！」蒂蘭娜並沒有被打擊，看著蓋倫德的背影微笑著。
「我們確實應該把這件事情調差清楚。回澤拉拉的小屋看看吧。」迪斯的提議獲得了大家的同意。蒂蘭娜看向瑪緒亞斯：「你也是受她委託？你是不是也有一張哈羅牌？是什麼？」
「是鴉群。」瑪緒亞斯並沒有隱瞞，老老實實地說。

奪你所愛。還是奪回所愛？

夜風吹著四人，混亂仍舊在城裡中蔓延，黑暗掩蓋了罪惡，而等在小屋外的，竟然還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