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像是过境的台风一般从天空的另一端席卷而来,那是名为弗朗西斯·德雷克燃尽自己的灵基所释放出的,充满荣耀与骄傲的一击。尽管因为误会选择了错误的对手,但豪放不羁的海盗仍旧用这灿烂的火焰证明了她并没有辱没自己作为英灵的使命,没有辜负自己对友人的忠诚。
然而,这对迷途至这个世界的四人来说却恰恰是绝望的灾难。“黄金鹿与暴风夜(Golden Wild Hunt)”,虽然在游戏里并没有感觉到这一点,但比起威力,其密集到难以闪躲的火力线才是这个宝具真正棘手的地方——而现在,那曾被玩家们嘲笑为“呲水枪”的伤害,也足以危及一行人的性命了。
大井仰起头,眼睁睁地望着无数的火光渐渐烧尽头顶的天空,脚却像是被人给夺走了一般,一下也没法挪动。刚才的一击已经夺去了少年大半的体力;不仅是他,其他的三个人经历过一轮炮火的洗礼,也都变得有些迟缓。除去将"命"赌在“运”之上,他们已经没有其他任何的选择。
大井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疼痛——那是先前与南丁格尔战斗时留下创伤的地方,但这股痛楚的原因并不是那个。苦涩的味道从喉咙涌进嘴里,少年像是要将臼齿碾碎一般紧紧地咬紧牙关,品尝着那股强烈的情绪。
“可恶……鬼才会……这样被干掉啊!!”
往失去了知觉的双腿里强行注入力量,大井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无法再挪动一步,无法做到在此之上的任何事情——即便如此,他也仿佛是在寻求什么一般地伸出手去。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其他的世界,毫无来由地遭受了他人的敌意,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找出事情的真相,现在却又马上要迎来终结。除去“不甘”之外,还有什么词语能够描述那胸口的怒火?
——我才不要,接受这样的结局。
——像是傻瓜一样被人暗算,像是虫子一样被人踩死。
——我还想继续这个旅途,和因为缘分而邂逅的大家一起,从这里继续走下去。
——我还想要——
“——去更加遥远的前方啊啊啊啊!!”这句话从大井口中脱出的瞬间,飞舞的光芒便立刻停止下来,如同幕布上的背景一般凝固在了空中。昭示危险的轰鸣声戛然而止,风不再流动,浪不再喧嚣,就连伙伴们的惊叫或痛骂也变得听不见了。唯一还在这空间中回响的,只有少年最后那些字句的余音而已。
然而,少年自己却同样无法动弹。与过度疲劳时的感觉不同,他就像是一尊雕塑一样,甚至做不到颤抖——却还能够看见与思考。
唐突地,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少年的眼前。那黑影确实是无比的巨大,比轮船更大,比冰山更大,比德雷克的炮击划过的天空更加庞大。因为体积实在太过夸张,从大井的角度去看,他甚至无法判断那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自己眼前的究竟是它的哪一部分。
人之子啊。
那黑影开口了,用无法抗拒的声音。就像是整个空间在振动一样,无与伦比的咆哮向构成“大井苍”这个存在的每一颗粒子诉说着话语。
人之子啊,吾要知晓汝的觉悟。
“觉……悟?”
少年作出了回应。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他在这么想道的瞬间,自己的声音便如共鸣一般小小地响起。
试问。
汝说,汝要去往更加遥远的前方,那么所谓“前方”又是何处?
“我——不知道。”大井有些困惑地回答。很意外,疑惑并没有给他的声音染上动摇,“那不是现在就能看得见的地方。”
可笑。
去往前方之路充满困难与险阻。汝要为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未来,无数次赌上性命吗?
黑影发出了轻蔑的嗤笑,与此相对,少年的回应则十分坚定:“即便如此,我也想跨越现在的困境!或许在这之后可能是更加残酷的事情也说不定,但我既然开始了,我就不想在这种地方结束!遇到困难的话就等那个时候再说,只要不断地向‘比现在更加遥远的前方’迈进,就绝对能够在这条路上继续下去!”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笑。可笑。可笑之极!人之子,汝可真是惹吾耻笑!
就像是真被逗得乐不可支似的,黑影用粗鲁的笑声将大井好好羞辱了一顿,才终于停止下来,重新打开了话头。
汝所说的,不过是逃避而已。将眼下的问题放到未来解决,不断重复,让问题越累越多,越累越深罢了。
“如果我说这样也没有关系呢?”
空间的振动停止了一瞬。
汝是说,即便是遭遇数不清的遭难,失去无数珍重的事物,甚至是被汝现在所信赖的那些人们背叛,你也要将那半吊子的方式,去达成自己的愿望吗?
“那又怎样?”
哼——有趣!
黑影的声音中透露出了满足。
汝之觉悟,吾确实地收到了!就让吾看看吧,以汝那半吊子的态度,究竟能到达什么样的地步!
“哈啊?!”
回过神来,大井脚下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眼前的庞然大物已然毫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被炮火掩盖的天空,以及被热风带来的隆隆的轰响。他尽可能地站稳了身子,方才的所见仿佛只是死前的幻觉。
“我绝对不会倒下在这种地方……”但是,那份心情却确实地残留在了胸口里。少年握紧了拳头,直视着自己的头顶。“无论等待我的是什么都无所谓。我要打破,‘现在’的这个绝境!”
耀眼的火光逼至了眼前。从远处看上去并没有特别快,直到这个距离,才确实意识到那是恐怖的急速。向着那些落下的光芒,大井像是要将它们纳入手心一样,将双掌高高举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时间,激昂到甚至有些凄惨的咆哮声盖过了炮火的喧嚣。包括大井在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然而,真正让他们感到惊讶的却才刚刚开始。就像是与少年的咆哮产生共鸣一般,空气——否,是空间本身震荡了起来,层层叠叠,而且预见激烈。震荡的空间激浪般地涌向落下的炮火,不带有任何的计算,引发起阵阵猛烈的爆炸。
“哇啊?!嘎呼——”
偶然间,一阵汹涌的余波扑向了毫无防备的游月。游月被这气浪给抛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一旁的防波堤上,失去了意识。然而,只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大井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毫无保留地,一个劲地宣泄着自己的气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轰!轰轰轰!到了最后,已经很难再分辨出究竟那边才是爆炸,那边才是少年的嘶吼。一切的声音终于都消散在了空气里,空间的波浪也失去控制地飘向远方,渐渐平息了下来。随即,大井一头栽倒在地上,无论怎么叫都没有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