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在混浊的意识中,各种可能性模模糊糊地浮现,消失的世界。
在那里,一切都暧昧不明。
在那里,一切都变得同等。
时间如此,地点如此。
自己如此,他人亦是如此。
戴着蜻蜓似的圆眼镜,有着斗大眼睛的少女一边流着泪,一边哭诉着。
(我不要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死去呀。)
C4炸药捆在少女胸前,引爆线路上有十六条导线。就在切断其中一条导线的瞬间,炸药爆炸了。可怜的少女的身体四分五裂,断掉的头颅被炸飞到十几米以外。
在一片黑暗之中,场景转换了。
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厚重铠甲中,感受着被裹紧的稍稍压力,数不清的资讯在眼前多用途萤幕上掠过。
[敌骑确认……数量为叁。
自机装甲破损……胸腹和下肢较严重,其余无大碍。
自机推进引擎……完好。
自机热量剩余……拾之陆捌。
自机机巧开启……其之壹、其之贰、其之伍、其之陆。
阴义天罚觌面……禁制解除/使用允许。]一心同体的伙伴在耳边高鸣着战词。
她握紧手中的长刀,确认着自身的热量。省略详细检验程序。敌人已经迫近了。
场景再一次转换。
是那位如同白雪一般的少女。
目光中总是带着坚强的她,嘴角挂着仿佛有几分悲伤的淡淡笑容。好像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不说,就是这样看着自己。
她伸手去够,却只是将那雪白少女的影像搅出了阵阵涟漪。
喉咙仿佛被铁钳夹住了一般,连呼喊她的名字都办不到,只能边咳血边发出奇怪的声音。
场景又变了。
那是一片斑斓的竹林小院中。
日照当空,心如冰窟。
最敬爱的父亲跪倒在地上,洁白的布衫被鲜红浸染。他的目光早已没了神采,只是宛如般梦呓的重复着。
(下手,这便是正义。)
幼小的手臂挥动长刀,曾经是父亲的这个男人的头颅飞了起来,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停在一旁不动了。
场景再一次转换。
晴空万里。在某一个中庭里。周围有一大堆窗户,以及一个敌人。
然后——
[吾主,祝武运昌隆]她躺倒在地。眼界中,那个不可逾越的强敌的身影正在变得越来越小。
那也正是渐行渐远的自己的目标——向前伸出手想要把它握住,然而同时那份失去半身与挚友的钻心刺骨麻痹了她的四肢。
好刺眼。
被炙热的阳光照射着,她一边整理思绪,一边回复意识。以呼喊由于负伤而陷入混乱的士兵相同的要领,询问自己。
这里是哪里?
床底下。从窗户照射进来的日光,透过床板缝隙照射在她闭着的眼睑上。这是家便宜旅馆里的床——旅馆是位于南桑郊外的汽车旅馆。而南桑则是位于SIDE1的一角,多势力接壤的边境线上的一处小镇。
我是谁?
绫弥一条。卡里德福洛斯魔导工业学院工科学生。相州正宗的武者。管理局的雇佣魔导师。还有其它各式各样的身份。
现在是?
已经是早晨了。大概七点左右吧。日期是……离开管理外97号世界大概有一周了。昨夜在各处奔波,似乎累昏头了。睡了大概六小时吧。
怎么到这里来的?
转了多次星路,也费了不少功夫。新的同伴恰好有一定的门路,将装备武装的航行舰开来开去也没什么大碍。另一位同伴在这一带也有一些关系在,没用什么特别的手段。
那么,为什么要来这里?
不用说。
当然是来追踪敌人的。
想到这里,你——绫弥一条从床上下来,推开了自室的门。
客厅里果然坐着人。
笔直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的这个人有着中等身材。穿着工装裤与黑色T恤。头发稍长却任其披散。面无表情,嘴唇紧抿。下颚右边有小小的伤痕。
是相良宗介。你的其中一位同伴,倒不如说——这一路上反而是你在跟着他走。
他看到了你,站起身来。
“早。老实说,我等你睡醒等了有一会了。”
他折了折手中的报纸,放到一旁。你无意间瞥了一眼那报纸的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