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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败,破旧的庭院,已经被藤蔓囚禁的鸟笼,腐败的枯枝、缺乏修剪肆意生长的草木、艳丽而不起眼的花朵,是庭院中的常景。
庭院中,唯一的异样,便是那干净的、具有少女格调的、白色茶桌。
廉价的红茶,伴随着热水的味道,混入了泥土的气息。
莉丝贝特拨开了垂在树枝上不知名的寄生植物,走到了桌前。
少女,正坐在那里。
“亲爱的莉丝贝特,今天你也来了。”
查斯汀妮·玛丽亚·申克·冯·施陶芬博格,犹如童话书本中栖息于湖中的仙子一般,拥有姣好容貌的少女,正是莉丝贝特的好友。
双目失去焦点的查斯汀妮,将手中的茶壶安稳地放在桌子上。
“莉丝贝特,学校今天也停课吗?”
少女,依旧用着两年前一样的神情和语调,提问着。
她是异常的,是如今这个都市里异常的存在。
无法接受现实,精神彻底崩溃的少女,犹如这间庭院一般,囚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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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碎的琉璃。
这无疑是眼前少女最好的注解。
是那温室的花朵在尚未能承受外界的风寒之前便已经枯萎的惨状。
莉丝贝特小的时候曾经在儿童读本上读到过这样的故事。
美丽的金丝雀儿在精致的鸟笼中为了同样美丽的公主鸣叫歌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终于,那雀儿无法抵抗每天从窗户缝里看到的蓝天的诱惑。
于是他对着公主说:
“公主啊公主,能不能把我放到那蓝天之中呢?”
美丽的公主也是善良的。她同意了金丝雀的请求。
于是获得了自由的金丝雀,很快就被同样来自天空的老鹰吃掉了。
自由的蓝天是美好的,但是也是残酷的。
或许对于那金丝雀鸟儿来说,自由的天空是能够以性命进行交换的宝物。
或许对于她来说,离开那金质的鸟笼或许要更加幸福一点。
纵使如此,莉丝贝特也不愿意做那打开金丝雀笼子的人。
意志的闸门落下,终止了莉丝贝特心中流淌而出的哀伤。她轻轻抿起嘴角,做出了微笑。
“噢——噢……亲爱的查斯汀妮,当然。”
莉丝贝特向前走了几步,平底鞋踩在几片枯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学校还在停课,但是很快就会开课了吧,那个时候我们可就要结束这么悠闲地休假咯”
——当然,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莉丝贝特比谁都要明白,过去的那段日子是再也不可能回来的了。
时间是无情的。
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莉丝贝特取下了背后的将近一人余高的大型黑匣子。从中去除了一架颜色略微发黄,但是清理的十分干净整洁的大提琴。
“比起这个,汀妮(Tinian),今天想听什么曲子?”
架起了乐器,这位柏林有名的演奏家挺起胸膛,自信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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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e Walkure.”
女武神的骑行,是查斯汀妮最中意的曲目。
瞬间,她空洞的眼睛闪烁着期盼的光辉。
面容,
表情,
连同记忆
都与两年前别无二致。
这样也好,
忘却吧,
无论痛苦的记忆,
还是残破的身体。
忘记也好,只要无损少女的光辉——
“内森先生,什么时候才从纽约回来?”
甜蜜的语调,那是沉浸在幸福的等待中的人特有的甜蜜。
查斯汀妮,她的时间,已经停止,停止在两年前,她被幸福的回忆包围的时候。
无法说起,无论是关于兄长的事情,还是在翡翠之墙出现之时,查斯汀妮遭遇的暴行——
忘记吧,
架起琴弦的莉丝贝特由衷的期许着。
忘记吧,那份记忆。
此刻,少女是幸福的,远比清醒的自己要幸福。
亦或者,少女是如今已经被扭曲的西柏林中,唯一未被扭曲的存在。
琴弦,编织着乐章。
查斯汀妮阖上了双目,品味着,熟悉的音符。
“能成为艾尔伯特卿的助手,那是怎样的荣耀……”
不经意的发言,让莉丝贝特的肩膀高耸了起来。
——它,
身后的“它”,有了反应。
自从接到兄长失踪的消息后,出现在背后,安静的“它”,现在却发出了,如同生锈的发条转动般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曲毕,唯一的听众,为莉丝贝特献上了由衷的喝彩。
“亲爱的莉丝贝特,内森先生,最近有送给我的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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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没有,他再过个几天可能就要回来了——而且,比起信件,我想兄长他可能也更愿意和汀妮当面交谈吧?”
少女无意识的拨动着琴弦。如果是内森·冯·恩格斯,那位恩格斯家的骄傲、优秀的硕学,肯定会立刻指出少女试图在说谎的这个事实。
莉丝贝特的确在说谎,因为她无法说出真相。
曾经,拥有着世界最大的机关都市——纽约。
但,已经由于异常的灾害,“消失了”,化为了一片废墟。
[你所等待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样残酷的事实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先看看替身造物之后会怎样再做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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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静静地,站在莉斯贝特的身后,声音已经停止了。
“它”一直都很沉静,注视着自己。
沉默不语的铜之人形,静静地,注视着莉丝贝特。
无需顾虑“它”,金属之物不会伤害自己,这已经是莉丝贝特确认的事情。
现在更重要的是——
查斯汀妮,在剧变后,崩溃的她被莉丝贝特接到了自己的家中——施陶芬博格的宅院,现在已经不是能住人的地方了。然而即便为她已经准备好了房间,查斯汀妮依旧总是在这片庭院里徘徊——曾经三人时常嬉戏的庭院。
查斯汀妮,她是旧贵族的末路,若不是父亲——亚历山大·冯·恩格斯和军部有瓜葛,自己恐怕也会遭遇到相当恐怖的经历吧。
不,不需要多想,过去的事情已无法改变,一点的偏差已经让自己和查斯汀妮的道路天差地别。能改变的,只有未来而已。
要是兄长还在就好了。
莉丝贝特突然浮现起,男人沉静的面庞——干净而优雅的男人,高瘦而不贫瘠的躯干,纤长的手指不停地翻动着书页,长长的睫毛下,安静的瞳孔注视着文字。
那是自己的兄长,内森·冯·恩格斯。阿尔伯特卿优秀的学生,以伟大的硕学为目标的学者,也是莉丝贝特引以为傲,杰出的兄长。
如果是他在的话,查斯汀妮的遭遇——不,这个翡翠城的现状,都会被他破解掉吧。安静而沉着的男人,他的眼睛和思维,如同36米长的威廉大炮,将一切谜题破碎,碾压。
然而,已经不在了。
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
官方文件上写的是失踪,但从报纸上的照片里看见的,纽约的现状,怎么看都不会有人存活下来了,唯一的疑惑也只是——没有尸体罢了。
说起来,也是那时,“它”出现在自己的背后。
莉丝贝特夹杂着思绪,将琴收捡了起来。
“莉丝贝特,要帮安娜小结准备晚餐吗?嗯,那等会儿见。”
说明了缘由后,少女们互相告别,在走出庭院的那一刻,莉丝贝特还是担忧的回头望去。
查斯汀妮静静地坐在庭院里,恍惚间,翡翠的光泽,洒在她的身上——
那一定是幻觉,不可能的。
莉丝贝特摇了摇头,果然那瞬间的光景,
如同泡沫般消失了。
那是不可能的光景,毕竟——
这灰色的天空,是看不见蓝天上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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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丝贝特摇了摇头,好像要将懦弱的想法摇出脑海一样。
尊敬的兄长已经死了。
曾经的父亲和母亲也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
以及——那翡翠色的墙壁。
这都是既成的事实。无论如何悲叹,如何哀挽都无法改变。
收拾起脆弱的情感,莉丝贝特深吸了一口气。
比起自己来说,远有更为不幸的人们。
譬如贫民街的孩童们——
譬如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流浪者们——
譬如——查斯汀妮·玛丽亚·申克·冯·施陶芬博格。
倘若查斯汀妮·玛丽亚·申克·冯·施陶芬博格离开了莉丝贝特的照顾会怎么样呢?
毫无疑问,脆弱的金丝雀根本无法承受天空的残酷。
无法自食其力,
无法保护自己。
查斯汀妮·玛丽亚·申克·冯·施陶芬博格是一名“弱者”。
强者守护弱者乃是理所应当。
所以莉丝贝特·冯·恩格斯会保护她——无论发生什么。
拉了拉背包的肩带,骄傲的贵族少女向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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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家的宅院中,长长的走廊,可以看见花园里的状况。
母亲已经开始着手饭菜,能听见厨房里传来菜刀“咚咚咚”的声音。
“哒——”
门打开了,推开门的是莉丝贝特的父亲,亚历山大·冯·恩格斯。
中年的男性,眼睛的部分和内森很像,奔走的父亲。
刚刚回来,就倒在椅子上。
平常也少见他这般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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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父亲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虽然很在意厨房里母亲的状况,但是莉丝贝特还是停下来脚步,缓步走到父亲身旁。
手下意识的伸向疲倦父亲的肩膀——早在很多年前,少女就练就了一手用按压肌肉来缓解疲倦酸疼的技巧。为工作归来的父亲进行按摩的小女儿——在过去也是这个家里经常能看到的光景。
但是父亲已经不是那个父亲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件事”之后父亲的冷漠。莉丝贝特的手就这样停在了空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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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只是回来收拾点东西,我马上还要出去。”
机械性的,毫无起伏的语调。
就像机关停止了一样,进入了短暂的休憩。
等莉丝贝特再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亚历山大·冯·恩格斯,已经不知所踪。
然而莉丝贝特没有意识到,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她的父亲。
两天后,亚历山大依旧音讯全无,本来就已经罹患心病的母亲,更是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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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如此,人还是要活下去的。
世道崩乱,这个小小的庭院还能安全几天也不得而知。
抱着试试看也好的莉丝贝特,动手开始研究之前曾经出现过动静的、身后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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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它”依旧安静着的跟随在莉丝贝特的身后。
这真的能叫做碰触吗?仿佛是触摸到自己的手脚,肢体的延伸——
什么都没感觉到。
放弃了这无用行为的莉丝贝特在家中无所事事。
需要做点什么吗?
不如说,该为之后的生计发愁了。
不管怎么说,父亲依然是家中经济的主要来源,现在母亲病倒了,家里还有查斯汀妮,实在不是乐观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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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出寻找生计之前,先得把家里这两个大活人照顾好。
如是想着,莉丝贝特先用厨房里剩余的一部分食材做了一餐算不上太丰盛的午餐——之后细心的分成三份。其中两份,是要分别端去母亲以及查斯汀妮所在的房间。
而就在她打算这么做之前,目光偶然扫到了那有着厚重木门的书房。
那是父亲的房间。
是从“那次事件”以来自己从未踏入过的【禁地】。
少女脚步慢了下来——而后行路轨迹发生了改变。
午餐先……晾一下吧。让两位淑女吃太烫的食物也不是什么好事。
在心里这样找着借口,莉丝贝特推开了那道从未推开过的木门。
搜查一下书房
侦察初始20……——不,先告诉我书房里都有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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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非常简单。只有书柜、大量的书和书桌。
并没有看到其他的杂物。
书柜似乎很长时间没人动过了,整齐、但并不干净。
书桌上摆着几本笔记,桌面上还有一些缭乱的墨水印。
最显眼的,莫过于放在笔记上方,一封厚厚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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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和信封最为惹人在意——
但是倘若在这里坐下,再站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想到这一点的莉丝贝特,决定先把午餐给那两位空腹的淑女送过去。
在那之后,甚至来不及吃自己那份午餐。莉丝贝特走到书桌前,将信封拿了起来。
能打开么?如果不能的话,就先看看笔记写了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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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特的,熟悉的油墨味。
是印有蓝色花纹的长条纸张。
厚厚的一叠,整整1000张,100马克的新钞。
毫无疑问,这是一笔巨款。
夸张的数目,究竟从何而来?
(幸运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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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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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丝贝特在清点钞票的时候,一张不引人注目的、小小的纸片从信封中掉了下来。
看上去像是一枚书签,书签上只有一个奇怪的图案。
(http://image58.360doc.com/DownloadImg/2013/01/1716/29664726_18.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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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并不是很懂这方面的东西,但是还是试图想想看这是什么鬼
[神秘学基础5
一脸懵逼[幸运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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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丝贝特看着看着,一不小心把书签撕成了两半。
不过确实,对于书签上的东西,莉丝贝特毫无头绪。
这种东西,或许应该请教相应的专家才是……毕竟这是莉丝贝特目前找到的唯一的线索。
剩下的,就是笔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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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能用线缝上还能用
——一边想着这种事情,一边打开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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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丝贝特打开了笔记,首先看到的是,一大串名单。
密密麻麻,无数的人名,堆砌在一起。
翻了几页后,一行字,缭乱的写在笔记上:
“他来了。”
笔记并没有因此结束,之后的笔记,总算是有能够阅读的部分了——虽然大半的语句,依然是不明所以。
能解读的部分,只有一些不连贯的句子。
“一切皆是为了翡翠之王的荣耀。”
“‘王’出现了,在献上了四百七十六万祭品后,‘王’归来了。”
“翡翠城,降临了。”
……
“‘王’,不见了。”
“我们的领袖,我们的‘王’,被抹去了。”
“结社,这就是结社的目的吗,原本以为已经崩溃的结社,还有残余吗……是需要应对了。”
最后只剩下凌乱的线角。
然后后面,是工整的写下的,可以阅读的部分。
“我亲爱的女儿
如果你看到这本笔记,大概就说明我不见了吧。
不要试图来找我,我已经死了。就算没死,当作我死了会更好。
相信很快你就会收到,我们的‘遗产’。”
(这本笔记的内容可以继续解读,每次解读都要花费1d4个小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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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翡翠城?
结社?
遗产?
这些到底是什么?
按耐不住好奇心——以及在内心中莫名出现的危机感的驱使下,莉丝贝特决定看下去。
——距离晚饭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继续解读,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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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从楼下传来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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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被打断,少女略有怨气的挤了挤眼睛。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放回了桌子上。
大步流星——踏着完全不像是淑女应该有的步伐,走到玄关。拍了拍因为大幅度动作而有些褶皱的裙子,拉开了门。露出一副完美的、如同真正的贵族小姐般的笑容:
“这里是恩格斯宅邸——请问您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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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ll]
1 luck
2 unl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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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是衣着工整的青年男子。
从未见过的男子,年轻而英俊,有着黝黑的肌肤,不常见的肤色。
是非洲人吗——
不,一瞬间的念头立即被莉斯贝特否决,青年的五官,高鼻梁,轮廓很深的眼睛,是欧罗巴人的特征。而且莉斯贝特也见过那片古老大陆上的人,青年的肤色并没有那么深沉,而且那里的人,不会有像青年这样,浅色的头发。
连眉毛也是浅得发白的金色,自然不会是染的。
突然,莉斯贝特想起,曾经和兄长的电报中谈过新大陆的风尚,那的人会把浅色的眉毛染成更深的颜色,那样才能和肤色很好的分开。
不过青年看上去不需要这样的妆容,黝黑的肤色,是衬托这样的浅发,最好的底子。
所以结论有了,青年只是单纯晒黑成这样,亦或是混血儿——不过无论哪种,都是现在柏林少见的,更何况就像刚才说的那样,青年很英俊,会让街上的女孩侧目,登上舞台表演也不奇怪的男子。这么显眼的人,自己或许应该有印象才对。
然而,没有。这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人,这个人突然拜访这里,到底是?
莉斯贝特疑惑地看着青年——以及青年身后,像是行李箱一样的大箱子。
从刚才开始,青年就一直默不吭声,只是用无机质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让莉斯贝特不禁怀疑,这位青年,是不是就是一座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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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俊潇洒,很像是屋里面那个查斯汀妮在变成现在那个样子之前会为之尖叫的帅哥。
但是对于莉丝贝特来说——
(哼……还没有兄长大人一半帅气呢)
在心中进行了小小的对比,得出让自己心满意足的答案之后,少女挑了挑眉毛。
“请问您是?”
之前的两个检定
德语74: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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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丝贝特·冯·恩格斯。”
男人,之前未曾开口的他准确无误的报出了莉丝贝特的名字。
毫无起伏的声音,让莉丝贝特联想起工厂的机械。
眼前的男子,就像人偶一样——
所以,接下来他的举动,才会让莉丝贝特惊讶。
男人突然抓住了莉丝贝特的手腕,然后俯身吻了下去。
“莉丝贝特·冯·恩格斯,我是你的所有物,无论我的头脑、我的身体、我的知识还是我的时间,我的全部都归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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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ww4.sinaimg.cn/mw690/e75d91d7gw1f7pdekvbkmj203c03cglh.jpg)
被陌生的男人突然亲吻了手腕!这是哪里来的痴汉行为啊!
强忍住猛烈抽出手来扇这个男人一巴掌的冲动,莉丝贝特本着贵族的矜持好好地等候到对方放下自己的手腕。
少女平静的微笑着,但是好似东方那个国度中“井”字的青筋似乎在太阳穴附近爆了出来:
“这位先生……能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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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部都是属于你的。”
男人,用机械般,毫无起伏的语气,用那张扑克牌脸,将话语再重复一次。
“莉丝贝特·冯·恩格斯,请下令吧。”
男人单膝跪地,将手伸在莉斯贝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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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一揉太阳穴,露出些许无奈。
考虑到街坊邻居的因素,只好先开门让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进来之后再说了。
于是,在有些朴素但是却十分干净的客厅之中,莉丝贝特安排那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在对面。
“那么,”少女敲了敲桌子:“先告诉我你的名字——你从哪里来,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并非很有礼节的提问。因为自己颇为喜爱的阅读时间被打断,莉丝贝特心中是有些恼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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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我的名字,N。”
像是假名,但男人看上去不像在说谎。
“按照你的喜好,随便怎么叫我也行,我是属于你的——或是,亚历山大·冯·恩格斯没有告知我的到来吗?”
提到了莉丝贝特的父亲的名字,这人莉斯贝特稍有警觉。但男人没有在意,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属于你的财产,你继承到的东西,就像这间房屋或是银行里存储的钞票一样,我属于你,莉丝贝特·冯·恩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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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产?怎么回事?"
莉丝贝特细眯双眼,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个自称为N的男人。
恩格斯家虽是贵族,但是从上溯三代起就没有了蓄奴的余禄。更何况这个男人对于自己父亲的称呼…虽说谈不上轻蔑,但是也并非是奴隶对于主人—或是前主人能够说出口的。
“我倒也有听说过一些自动人形的故事…你属于他们的一部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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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不是,我并不是那种东西。不过,性质上是类似的。但是,本质不同。”
N,声称自己是N的男人,这么答道。
没有价值的答案,不过也算确认了,这个男人应该不是普通的人类。
“莉丝贝特·冯·恩格斯,你的期许,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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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许?你是说愿望么?”
少女忍不住笑了出来,原因无他,只是这个词汇与这里——与这翡翠的噩梦来说实在是太过于不相称了。
混乱、疾病、饥饿、灾难。
这些词汇才是这翡翠下的柏林所应有显现而出的。
“难不成你是万能的许愿机还是什么?我说我的期许是让这个柏林变回原样——你还能办到不成?”
把柏林变回原样——这句话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柏林里包括着查斯汀妮·玛丽亚·申克·冯·施陶芬博格
包括着内森·冯·恩格斯
包括着亚历山大·冯·恩格斯
包括着安娜·冯·恩格斯
包括着街上匍匐辗转的人们
——还包括着莉丝贝特·冯·恩格斯。
Verweile doch, du bist so schon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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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p,nicht
“是的,不是,我并没有搭载那样的机能。”
N停顿了。然后望向窗外——时间尚未过去两秒,他,男人利落的捂住少女的嘴唇,然后将少女扑倒在地上——
然后是,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玻璃碎掉的声音,木块迸裂的声音,火舌的声音,尖叫声,混织在一起。
持续了多久?3分钟12秒,丝毫没有迷惑,莉丝贝特得出了连自己都惊讶的精确的时间。
周围,安静了。
“请不要乱动,人还没有离开。”
轻微的,是N的声音,贴着莉丝贝特的耳朵,喘息着。
如此近的距离,仿佛是男人机械的声音,少女也能读懂话语间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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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
莉丝贝特脸色有些煞白——谁也不会想到在自家中会被无数的铅弹疯狂扫射的吧。
语气中也蕴含着恐惧——那是作为生物对于死亡本能的畏惧。
但是她还能说得出话,并且能够继续说下去。
莉丝贝特正视着自称为N的男子,目光牢牢地盯住他的双眼。
“外面的是谁?你知道些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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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社,不,和‘结社’不同,正式名是‘Alumbrodos’。”
男人的气息,吹在莉丝贝特的耳朵上。压低的声音,洗去了那机械的无机质感,男人的轻语,让莉丝贝特想到广播里的男主播,是富有磁性的声音。
“他们……推测,或许是为了亚历山大·冯·恩格斯的遗物。”
曾经让莉丝贝特怀疑是机关人偶的躯体,现在紧贴着少女肢体,散发着热度。
“可以出来了。”
男人的声音放大了。从沙发底下出来,周遭全是被铅弹破坏的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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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母亲和汀妮没有被刚刚的事情吵醒。
脑子里想着这样有些神经大条的想法,莉丝贝特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向四周眺望起来,试图看清楚具体的遇害情况。最为重要的是——门外面的情况。
“如果说为了我父亲的遗物,那不可能开了枪就完了吧?”
少女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在致命的铅弹雨之后,向着这个渺小而又脆弱的家袭来的——恐怕只会是穷凶恶极的强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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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没什么,现在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不必担心。”
N起身,然后开始为莉丝贝特整理衣服。
“现在这里是安全的,但请小心地上的碎片,以及家具突然倒落。确认的时间,‘发条’从入口入侵的时间预计为15分钟。在此之前,你的脱出为,优先事项。”
N认真的看着莉丝贝特,然后弯下腰,握住她的手。
“命令,你的命令,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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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命令?‘发条’?从入口入侵?”
听到数个完全不明所以的词汇,莉丝贝特愣了一下。而后又意识到对方语气中的认真——以及这逐渐变得紧张的气氛,连忙借着N的手臂站了起来。
然后转过头去,目光看向的那个方向——是母亲与挚友的房间。
“我从这里逃走的话……她们会怎么样?”
充满迷茫的话语,这也是少女无力地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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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还有14分钟,交涉的必要时间,可以余留。那么……”
突然的,莉丝贝特感觉N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同了——
“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更换说明,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生命迹象。刚才袭击的枪支,并没有消声。”
按住莉丝贝特肩膀的N,他的语气,头一次,像个活人。
“你的愿望,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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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愿望是……”
是什么?
是挽回家族衰败已久的地位?
是追回已经逝去不可得的旧日时光?
还是……仅仅想要再见到亲爱的兄长一面?
她凝望着按住她肩膀的他的眼睛。
那是鲜红的,让人联想到最为纯粹的生命。
(我真正的愿望……)
轻风打着转,从被铅弹强硬敲碎的窗门缝隙钻了进来。这让莉丝贝特回过神来。
她驱动四肢,挣脱开N的双臂。用从出生以来最不像自己却又最贴近自我的语气回应了N:
“强者……我要成为强者。面对这种情况而不会束手无策的,能守护弱者的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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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p,nicht
“是的,一切皆为您的命令。”
男人的手指向前方,“那个”,接近了。
“葛林达!”
“它”从影子中显现,潜藏于男人身后,巨大的存在感,呈现出来了。
钢,被环绕的钢圈禁锢,巨大的钟,显现出来了。
那钟,是钢铁,是武力,是破坏的钢炮。
拉绳
N抓住莉丝贝特的手,抓住了钟摆。
瞬间,莉丝贝特看见了——
未来的景色,从哪里进来的,从哪里入侵的,全部——
知晓了。
“命令,请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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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噗通——)
莉丝贝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脉搏。
(噗通——)
由冰冷的铁块人型传来高昂的鼓动。
这鼓动如此鲜明,仿佛在身体之中高声呼喊一般,发出灼热的波动,瞬间将先前的迷茫与恐惧一扫而空。
(这就是——力量)
享受着着紧握钟摆的手所传来的冰冷感,莉丝贝特稍稍低下头颅,将自己的面孔悄悄隐藏在阴影之下。
“命令,请下命令。”
“将那些侵犯了和平的无礼之徒……”
在少女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她的嘴角咧出了可谓之不祥的笑容。
“统统歼灭。”
总之先看看行动顺序?还是我方有突袭轮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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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
┌───────────────┐
│ ┌──┐ │楼││
│ └──┘ │梯││
│ 莉 N 窗户
A入侵点 │ 坍塌的墙面
| |
B入侵点┘ C入侵点
└D入侵点──F入侵点 ─E入侵点┘
敌人从数个角度入侵——整齐划一,恐怕只有数秒的间隔,不能在这个间隔内消灭对方,恐怕会成为蜂巢。
指令
-
——那就先从近处敌人开始歼灭!
“N!向我展现出你的力量吧!”
话说毛瑟步枪在我手头么?我记得好像不在?
-
投掷 : d100 = (44) = 44
投掷 : d100 = (47) = 47
投掷 : d100 = (47) = 47
投掷 : d100 = (59) = 59
投掷 : d100 = (16) = 16
-
空气中,在辉光中飞舞的尘埃,停止了——
否,那是时间,拉长了。
它
“她”,动了。
巨大的,黄铜之钟,变化了。
巨大的影子出现在地面上,那是,在万圣节的时候看过的,南瓜灯笼。
笑着,嘲笑着永远不变的笑容,然后举起来——如同钢刃一般优雅的四肢。
不,那便是钢刃。
伸长,戳刺,贯穿,挥舞,剪下。
刚才还在的,缝隙之间的人影的头颅,已经不知何去了。
“失误了一次,偏差范围之内。”
N平静的举起来,黄铜的枪膛,发条的机关的尖叫,轰鸣的火舌朝着不同的方向飞跃。
“结束了。”
名为N的青年,如此宣判。
-
几个眨眼间,放在大厅的吊钟才滴答摆动数下。
胜者生,败者死。
现在,胜负已分。
“虽然我本来想的是近处的敌人开始歼灭啦……”
莉丝贝特眨了眨眼睛,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嘴巴微微张开,这副一点都看不出一丝淑女气息的模样——就好像过去摆在查斯汀妮家客厅中鱼缸里来回游动的金鱼一般。
“…这么看来…战斗,结束了?”
落魄大小姐以椅背为支点站起身来,话语中带着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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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人逃跑了,是我的失误。”
青年回答道。
“暂时,没有其他生命反应,可以自由的行动。”
青年,无机质的瞳孔注视着,门外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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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了?”
少女皱了皱眉头,“N,现在去追还能追的上么?”
“我想抓个活的。”
这除去对于现有状况的情报需求以外,恐怕还要一丝“不能让非法之徒逍遥法外”的小小司法正义感作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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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计算,15分钟内可以追到。但是,有极高的危险性。命令?”
青年的扑克脸上,似乎可以读出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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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计算,15分钟内可以追到。但是,有极高的危险性。命令?”
“那还是算了吧……”
少女嘟囔了几下,不情愿的说道。
而且现在比起追踪这些人来说……
“对了!汀妮和母亲大人怎么样了——”
莉丝贝特一边为自己的疏忽懊恼着,一边转身向着屋内小步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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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的错觉,莉丝贝特,仿佛看见了男人面部的抽搐。
“……没有其他生命反应……”
这句话的真意,在不久之后,莉丝贝特才真正的理解了——
在【——】的面前,莉丝贝特才明白了,自己是由青年的保护,才活下来的事实。
像是洋娃娃一样,倒在庭院里的查斯汀妮,身体上被开了数不清的孔。
青年坚决不让莉丝贝特进入的房间,里面是什么情况,莉丝贝特的内心,大概也明白了。
“不愿意接受吗?”
青年用胳膊半搂住莉丝贝特的肩膀。
“我是,玻璃钟的管理者。”
“否,玻璃钟并非我所属,是给予了我操控的权限。”
“莉丝贝特·冯·恩格斯,试问,现在的时间,你愿意接受吗?”